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记得那年夏天,让人好心醉,紧紧握着双手,静静随着海风吹,总是羡慕天空,青鸟自由飞。 我喜爱的歌曲,CD里终日放着。会偶尔听漏一句歌词,想起一件往事,嘴里含着棒棒糖,然后听见远处依稀有人喊我,声嘶力竭,于是摘下耳塞,太阳刺眼,眯起眼睛,辨别声音的来处。 那个时候,我什么都没有,没有朋友的概念,没有GF的概念,没有秘密的概念,有的只是孩子般的心事,像花朵一样慢慢的成型。自己喜欢的人,任谁问起,也闭口不说,嘻嘻一笑带过,小朋友般的敏感和满足。女朋友固然有,但是谁才是真正的可以让我为她去哼歌的那个?太阳依然刺眼,一个人孤单的坐在城市的栏杆上,晃荡着双腿,轻轻的哼,总是羡慕天空,青鸟自由飞。 对自己总是琢磨不清,但是看到自己喜欢的人,也清楚的知道什么是爱情。但是不去想这个问题,生活也充实得流蜜。一个人玩电游雷打不动,于是旁人认为除了电游,没有人能够让我长而久的驻足。这时我会得意的笑,我是这里,这个城市之中,格斗游戏最最最厉害的,华丽的招数,残暴的撕咬,瞬间让你知道的结局,无一不使我沉浸当中不想自拔。不自拔不是不想自拔,难于自拔不如不自拔。接着哼我的歌词,记得那年夏天让人好心醉,紧紧握着双手,静静随着海风吹。 我知道男性女性难以启齿的隐私,如同我呼吸般的顺畅,爸爸是当地有名的医师,收藏了各种医学书籍,无聊的时候,我会对着那些图画展开自己的联想,达到自己想象不到的绚烂高潮。奇怪的孩子,有着不为人知的心事。紫色的棉衣,暖和得可以容下两个人的冰冷。这些是我的秘密,穿戴整齐,没有破绽,像任何一个孩子一样有着天真和浪漫。 ###NextPage### 我165,小继172.和他站在一起的时候,那种假装的自卑本质里是很真实的满足。小继和我一样,不喜欢读书,不喜欢和班上的同学说话,但是喜欢旷课,喜欢热闹,高高大大一个人挑俩,却对格斗游戏笨头笨脑对此充满幻想。没有理由的拒绝他成为我的徒弟,想起来是不想破坏自己的名声。我和人单挑,他会站在旁边看,偶尔问问傻问题,得到我的嘲笑。一站三四个小时,委屈的脸上写满为什么我们会在一起的问题?从电游厅出来,拍拍他的肩膀,小继,我的战士。现在突然问自己,战士终究会为战斗而死的,当初为什么要起这个名字?想不起,想不起了,也许他转学来,然后是差生,所以让我们在一起,顺理成章成为难兄难弟,顺理成章待在一起。小继高高的个子,长长的头发,无可挑剔的长相,每天有人在一起待在一起是我快乐的理由。 冬天,我们坐在教室后面烧练习本取暖,引起全班的恐慌。我们用同一条围巾,同一双手套,弄得很脏却没有人愿意去洗。作业一个人完成,他一天我一天,谁做,作业永远都满布红色的叉叉。我那件紫色的棉衣裹在他的身上过了半个冬天,于是我半个冬天感冒低烧。他的赛车被我骑了半个冬天,回到他身边的时候,零件少了许多。 我有一辆26,小小的个子,骑起单车来特别难受,却又不失平稳。雨天,我们逃课去电动,车撞车撞车,我心里想这可不是我的错。从水里爬起来,擦掉身上的污渍,发现有人拦在我的面前。手足无措的时候然后看见漂亮的男生下了车,挥拳揍人,浑身是血。我的拳头紧握,呼吸紧促,跑到电游厅向老板要了一把刀,义愤填膺,一个劲的咒骂,暗暗发誓,什么时候用自己的拳头也帮他教训欺负伤害他的人。 礼尚往来,收他做我的弟子。开始教他电游的格斗心得,出招,握手柄,收招,硬直,瞬间无敌,闪避。那个时候的很多词语我记不清楚了。现在写下来,却有丝毫的难过。赛车和他一样是讨人喜欢的,然后我们走出电游厅的时候,外面只剩我的兰色26和他一把落地的铁锁。他的心情自然不好,于是我要求主动载他回家,一路的好心情,一路的好天气,似乎忘记了远近,只知道小继家住郊区。从四点到五点,到六点,到七点,我气喘吁吁,他坐在单车后面高唱黄家驹的《喜欢你》。字正腔圆,像鸟一样天空自由飞。 记忆断断续续的出现,中间被人偷走过了什么似的。忘记了忘记了。 我172的时候,他178.我高中。他中专。固然还是有来往和联系,也经常过去找他。听见他的同学叫他独行侠,知道了他为同学打架还是卖命的,也知道了他喜欢独来独往。也建议他要合群,告诉他这样下去除了堕落没有什么。他居然回答,那些人比他还要堕落。于是我知道,似乎再没有人能够陪他一块旷课一块电动一块作业一块烧火或者在雨天共骑一辆自行车穿越整个城市的心脏,而不知疲惫。 星期三是我找他的日子,下午走进他们学校,看见女孩子们在篮球场上兴奋的欢呼,叫嚣,那是小继在玩篮球,178的个子,怎么玩都是潇洒。不置可否的笑,然后看见他朝我打招呼,灿烂如同一轮光环。路上女孩问他为什么只有星期三打篮球?他结舌,我暗地嘲笑他的假模假式。小继的话少,每天除了回学校睡觉,其他的时间都在桌球室待着,然后是录象厅,再然后是溜冰场,迪厅。看得出他的寂寞和无聊。不过,我和他不在一个学校了,回头看他,孩子般的单纯笑脸,朝我,没有芥蒂。我于是尽量深呼吸。做深深的呼吸。 我把兄弟两个字刻在桌子上,很大很大,每天提醒自己。好兄弟叫小继。 后来见到小继的女朋友,高挑,漂亮,有昂贵的服饰和得体的谈吐。我推26的时候,他们的车从我身边经过,然后停车,小继叫住我,我回过头,女孩子平淡友好对我说:你好,我是桃子。背后的他是一轮黑夜的太阳高照般刺眼。我点头,撤手,落荒而逃,没有排练。想象得出他的木讷,和她女朋友的嘲笑。我应该伸出头,点点头,伸出右手,握握手,说声“幸会,经常听他提起你,真人很漂亮”之类的话。现在的我总结,那个时候果然太可爱。是呀,果然太可爱。 这个城市,有很多区,谁都有谁的地盘,15,6岁的孩子一半认了大哥,一直混得不尽如人意的我,还是有初中的哥哥姐姐弟弟妹妹给我扛着,和这个假模假式的江湖多少脱不了干系。所以一直相安无事。久了倦了,恢复了以往的神色和气宇轩昂。炎炎的名字开始名震江湖,被各位大哥的女朋友们纷纷认做弟弟,在一群女人之间练习格斗游戏的技术,还是一样心狠手辣,双眼对着屏幕和美女,机械的做着各种动作。像幼苗一样生活在安定当中,旋涡之下,冷漠是唯一面部表情,除了冷漠我不知道还要摆出什么神情来掩饰自己的尴尬心理和憧憬。 隔壁的隔壁的隔壁区里有小继,依然孤独潇洒的生活和斗殴,成了这边追星少男少女的朝拜或者敬仰的蕾丝花边。我们自然还是好兄弟。抽烟喝酒,他是不让我沾边的,带我去他看的场子,像少爷一样的进出,似乎和我隔得有距离。场子里什么人都有,他要我上台跳舞,年少无知,我站上去跳舞。一切肢体诠释,有时比语言有更好的效果,像拥抱自己的感情一样的满足。不会轻易让你踏入沼泽,我告诉你要完全的相信。小继站在底下微笑像迎风摇曳的白杨木。于是我跳下去,他搂着我。自豪的说,-还记得那个叫妖精的人吗? -不清楚了。 -真是贱骨头,被人打人还装没人知道? -想起来了。怎么了。 他带我到门口,垃圾的角落,暗红的暧昧,有人在流血,抽搐的身体让我不想证明他究竟是谁。 -你怎么遇见他的? 我问。 -伤害我们的人,一辈子逃不了。 -伤害我们的人一辈子逃不了? 反复玩味这句话,难以捉摸的语气,似乎永远是一个寓言。 两个人势单力薄去找一个叫妖精的人谈判,然后被他叫来的三十几个人群殴。整个事件就是这样,不在自己的地盘上,被小继看作一生的耻辱。跪在地上的我们偷偷的小指相对,待妖精的人群走散,搀扶着回家。 同样的生活终究会因为过于雷同而支离崩析。云开雾散的那天,是城市的严打。我只是被带去问了话,报上爸爸的名字可以代替保释的效果。出来后,去学校,依然平静和落寞。小继消失了,人或者关于他的消息都没有,然后是恳求父亲去少管所打听。依然没有。一直没有了消息。找了很久,一直都没有。不如选择放弃。有一年。之所以记得清楚,是因为经过了两个夏天,更换过了4个女朋友。 知不知道,我已经不用26了,我每天走路去学校,用更多的时间去忘记应该忘记的东西。一年过去,小继意料中的没有再出现。理所当然的,若是被追捕,消失得无影无踪不是错误,有人这样告诉我。但是还有人这样告诉我,是兄弟就不应该忘记。只能祝福他在其他的地方能够更有出息。继续读自己的书。冷漠的对待,像对学校一般,冷漠的对待。唯一的姿势,不说话也不发言,有时候也会想起那歌词:记得那年夏天,让人好心醉,紧紧握着双手,静静随着海风吹。 ###NextPage### 高三。自习的窗外有人叫我,声嘶力竭。摘下眼镜,站在面前的是小继。夜晚还是有阳光的灿烂,傻傻的挠头,已经长到了183.他说他去了深圳,走的时候急,所以没有通知我。我说,既然是好兄弟,就不应该忘记。他咧开嘴依然笑,出去走走吧。拿到老师的假,众目睽睽中走了出去,底气终究不足,步伐有些漂浮。沿江的路,隔着数十米才有昏暗的灯光,影子被扯得老长,烟灰被弹着整个世界都是。我发问,-你回来做什么? -看看老朋友。 自顾自的埋怨。 -深圳好吗? -好,有机会带你去。 -我不去,我还要读书,要国考了。 -好好学习,乖乖。 -我一向乖。 他伸过手来摸我的脑袋,我闪了,他吐舌头。 -什么时候回深圳? -后天。 我看看表,9:30. -去喝几杯吧。 看着我喝醉,不省人事,趴在桌上颤动,摸了摸我的脑袋。把我扛回了寝室。第二天自习后见面,被小继冷眼嘲笑,不服气终归不服气。他说我喜欢哭,我否认。他说我好可爱,我承认。坐在操场上,凉风拂面,小继说他的故事,我仔细的听,帮忙一起叹息和发呆。对面空荡荡的操场,我哼,-记得那年夏天让人好心醉,紧紧握着… 小继打断,转过头来对说,-对了,没事帮我去看看我的桃子,待会给你地址。 干巴巴的咽下被打断的歌词,心神不宁的随口答应。走的时候,我说,-我的女朋友也很漂亮。 -是吗?傻小子,好好读书,学我谈什么恋爱呀。 -我谈恋爱不可以呀。 这句话我几乎是喊出来的。小继沉默,前面继续走路。 然后,没有了他的消息。那天好象是一个不完整梦。存在于梦境与现实之间。 现在想起来有些好笑,高三下半个学期,最紧张的时候,我曾全身负伤住在家里,周围的人焦急的问我出了什么事,我只是嘻嘻的一笑而过。一个月的负伤多少影响了复习。小继打电话到我家的时候,是妈妈接的电话,她比谁都喜欢小继,于是要小继过来吃饭,顺便劝劝我说实话。小继的阿姨长阿姨短,和半年前没有什么不同,唯一变化的是,目光对视,小继没有了话说,转过头去,回答妈妈的问题。吃饭的时候,妈妈帮他夹菜。他说,炎炎多吃,要考试的孩子。他帮我夹菜,我闷着头,吃而已。小继嘲笑我,怎么,成绩还是老差?妈妈说,炎炎上次月考全校第6,上个月晚自习下课从坡上滚了下来,在家休息了一个月。小继惊讶,好了吗?我点点头。他微笑,读书的都是好孩子。妈妈担心我上不了大学。小继说,读书的都是好孩子,炎炎没有问题的。我闷着头,只是吃饭而已。 站在阳台上,妈妈在洗碗。小继把我逼到角落里抓住我,问我到底发生什么事了?我依然玩笑,从坡上滚下来了,比被三十个人打还要过瘾。他死死的拽住我,你说不说。我快被他逼哭了,于是抬起头,说,还记得妖精吗?他说记得。我平静的说,你走了以后,他们揍了我。然后听到他对妈妈告别关上门的声音直到跑了出去听不见为止。我告诉妈妈,小继走了,我看书了。 半夜三点,睡不着起来喝水,电话响。听到小继的声音,只听到四句话,电话就断了。第一句,我砍了他。第二句,他被送进医院。第三句,我走了。第四句,也许不回了。我喝水的杯子重新放在了桌子上,平静的看着电话。回忆,小继是说他不回了吗? 后来听说,那个叫妖精的人终身瘫痪,后来也知道,小继被通缉。我还是一样的上课,一样的走路,一样的协助调查,一样的伪装感情,老妈差点把警察局闹翻,说是影响了我的学习。我还是任谁都没有提起,关于小继。高考容易过去,成绩飞快出来,居然还让我考上了二流大学,了却了一桩心事。庆功的晚上一个人发疯似的跑回学校,翻墙,开窗,找到我的桌子,月光底下,有模糊的两个字,兄弟。 有谁告诉过我兄弟是什么概念?我努力的回想。是兄弟就不应该忘记?被通缉就应该无影无踪?回忆如流水,漫过眼前,但是如果时间再后退一年,半年,哪怕两个月都好。我都会告诉他,我是被桃子揍的。我去看桃子的时候,发现桃子和妖精勾搭在了一起。我试着用拳头去揍她,试着用力去揍她,却下不了手。我告诉自己要用自己的拳头去揍伤害小继的人。可是最终被妖精带来的人揍得半死。 想着想着,一个人哭着走回沿江大道,想起多年前的被三十多个人殴打的那天,我和小继互相搀扶着前行,对话还清晰回荡在耳边,-炎炎,感觉好些吗? -恩!不痛,一点也不。你呢? -我也不。 两个人静默许久,小继说,-炎炎,唱首歌给我听吧? -好呀。记得那年夏天,好让人心醉。紧紧握着双手,静静随着海风吹。总是羡慕天空,青鸟自由飞。 慢慢十指紧扣,互相靠着,依然唱。 -我唱《喜欢你》给你听吧。 小继说,于是歌声混着一起,紧紧的被人抱着,感到幸福,然后安然睡去。 车来车往的日子里,有绝大的讽刺和幽默。横竖都是誓言,却都经不起考验。想起了另外一句话,伤害我们的人,一辈子逃不了。伤害我的人呢? 后记:很热的夏天。在长沙。为了工作和学习的前途光明待着。楼下的麻将馆并不是通宵彻夜的开,我也不是通宵彻夜的睡。偶尔会醒过来,突然的失落,想起很多很多的朋友,很多很多的爱情,很多很多睡过的床。暗夜里,摸索着喝一口水,冰冷的幸福,像在洪水泛滥的清晨,微微荡漾,微微荡漾。 柔软的倒在意想中,甚至不能痛快的呼吸。花一样的孩子如竹笋般的艰难成长,美丽的外表背后是呼啸而来而去的冷俊。不敢随手在街上拽住一个人告诉他迷离的本质,只能嬉笑打闹,问每一个漂亮的服务小姐,我们的同事是不是长得像周渝民。她们说是,让我若有所思。
昨夜看了一部片子,杨紫琼的主演,像极了乡村版的卧虎。不能听下去的台词,让我在其中找到了一点闹剧的影子,然后散场,跟在同事后面,亦步亦趋,亦步亦趋,终于没了退路。像吗啡一样迷恋现在的生活,不甘却无法自拔,痛恨却依然沉醉。不是北京,无法装酷。只能天真可爱纯情演自己喜欢的偶像剧。酒吧一条街出奇的类似,抢眼的景观是妖艳的男子吞云吐雾,诉说落寞精神背后仅存的幻象。悱恻缠绵的夜晚如此相似,像昙花一样暗吐迷香。想象不到,和同事们嬉笑的话题终于成了自己笔下的东西,写起来,自己有湿润的感觉。小继是一个真实的人,我们也有真实的事,他每个季度在不同的地方给我打一个电话,有不下十个的手机号码。听说他有经常更换的女朋友。最后,如果所有的一切都像我写的那样暧昧的话,感得动的人的不仅仅是蓝宇背后的本质。而是男孩子在少年的时候,互相依赖的珍贵罢了。 |